九九by夜茴
急促的门铃声响起，林钰看向窗外，叹了口气，略带蹒跚的步伐却走到最里面的房间。
“钰钰，有客人来、客人，你、应该你先去开门。”屋子里，一个老式的陪伴型机器人坐在床边，这是林钰九岁的时候父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，她给他取名叫做九九。
林钰看见自己的枕边新采来的野花，怜爱地吻了吻九九的额头，小声说道：“亲爱的，那么我去招呼客人，你在房间里，乖乖呆着不要出声好吗？”
九九点点头，断断续续地说：“我、我、我会在房间、间里等你。”
门铃一直持续地响着，似乎有种不敲开门不罢休的气势。
林钰终于把门打开，毫无意外地看到门口站着被她赶走过好几次的ZF专员桂圆。
桂圆伸手抵住门，防止像前几次一样被甩一鼻子灰，脸上露出专业的笑容，急忙开口：“林奶奶，您看，我们进去说好吗？”
林钰冷眼看着他，并没有打算让人进屋。
“哈哈，那门口也行，也行。”桂圆把身后的新型伴侣机器人推到面前，说：“林奶奶，这是最新型的伴侣机器人，还针对您的身体健康情况，新增了医疗技术和急救措施，还能主动判断您是否需要医生而自动启用报警模式，有了他，您一定能活到两百岁！”
林钰看了眼伴侣机器人，平静道：“我都一百多岁的人了，什么都经历过了，不需要在病床上不能自理地活到两百岁。”
“嘿嘿，奶奶，您哪儿的话呀！这都50世纪了，一百岁才刚刚人到中年呢，您还有大把的时光要过呢！”桂圆喘了口气，仔细考量着措辞，接着说：“……您的老式陪伴型机器人，叫做九九吧，已经超过使用期很久了，再放在您身边很有可能出现不少危险的情况。哈哈……是这样的，我的领导也给我发任务了，需要把过期的机器人回收呢，您看……”话还没说完，他就感到有一股力气把自己向后推了一个踉跄。面前是个老人家，他也不好用强硬的手段，万一伤了哪里，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。
又吃了一次闭门羹的桂圆只得瞪了一眼身边的伴侣机器人，吼道：“看什么看，你也不知道说句话！跟个呆子似的。”火气撒完，又摆出一副讨好的面容，朝着窗户喊到：“林奶奶，您今天不方便的话我过几天再带其他人来看您呀！”
林钰路过窗前，顺手放下了窗帘，隔绝外面的视线。
超出使用期的机器人需要被回收的规定她是知道的，只是，那是陪了她百年的九九啊……他们的感情，他们的过往，甚至她脑海中已经模糊的记忆，都存在在他的身上。即使现在的九九已经没办法好好照顾她，连说话都变得颠三倒四，偶尔还会弄坏家里的物品，可她怎么舍得，怎么能够把他送去销毁呢？纵使把他的晶片提取到新的机器人身上，可那也不再是跟她一起经历那些事情的九九，不再是她的九九了。
九九站在窗前，对着远去的汽车不停地挥着手，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欢迎下次再来。听到开门的声音，他回过头来，清澈的眸子对上林钰的双眼，逐渐弯成好看的月牙，笑道：“钰钰，欢迎回家。”
林钰有些恍惚，她时常觉得，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，总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情。
她在学校呆了一天，整个人都玩疯了，辫子散了开来，连脸上都被蜡笔画了几道印子。而九九站在她的家门口，眉眼弯弯地对还没有他腿长的自己说欢迎回家。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九九，温柔的，让她怦然心动的九九。林钰喜欢九九，从小就喜欢。小时候，他是老师，是兄长；长大一点，他是玩伴，是暗恋的对象；成年以后，自然而然地，他成了她的情人，伴侣……
林钰喜欢听九九说以前的事情，两人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聊天，往往等她注意到时间的时候，已是日落十分。
“九九，还记得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童话吗？”林钰抬起手，摸了摸九九的脸颊。她想，小时候经常暗地里对着九九流口水，一定跟他这副好皮囊脱不了关系。
“记得。钰钰，要睡觉、睡了觉吗？”
“恩。”林钰点点头，困意涌上，裹了裹身上的薄被。闷热的房间总是让她心情欠佳，微风习习的院子倒是成了不错的休息地点。“那就讲个童话故事吧。对了，九九，等到院里的花开了，你一定要把最好看的那朵送给我。”
“很久很久以前，蔷薇仙子被巫师施法……”
夏夜微凉，空气里弥漫开蔷薇花的香气，让熟睡中的林钰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。
第一抹阳光铺洒入院子里，九九站起来，走到盛开的花丛中，小心翼翼地采下一朵，放在林钰的手中。他握着她冰凉的手，笑着说：“钰钰，你看，蔷薇、薇。你，你最喜欢，喜欢的。院子里很多，很美，我、我带你去看……”
“钰钰，天亮了……”
